1978年10月,拉薩市德吉路秋景。
1979年,小昭寺雪景。
1980年,大昭寺廣場一角。
1979年2月,八廓街雪景。
1981年,拉薩西郊小河上的木水槽。
張鷹1972年進藏,到現在已近50年。
自進藏伊始,他手中的畫筆就從未停頓,一直在描摹他眼之所見、目成心許的西藏。
不久前的拉薩春日,我又一次來到拉薩西郊文聯大院,站在張鷹老師的畫室里,一頁頁翻看他為2021年4月29日將在拉薩介觀藝術中心舉辦的個人油畫展挑選的畫作——60幅油畫作品,這些作品都是1976—1983年間的寫生。打開舊舊的畫箱,一幅幅寫生油畫作品帶著歲月沉淀的光影與味道撲面而來,瞬間把我帶回40多年前的老拉薩……
時光真是個奇妙的東西,翻看著40多年前的這些寫生油畫,仿佛正站在八廓街的雪花紛飛中,仿佛聽得到畫里傳出的笑語,仿佛暖陽正穿過歲月的縫隙打在我身上……畫家的熱情在歲月中涌動,青春的容顏在畫中永遠年輕,老拉薩的慢時光正匯聚成吉光片羽,閃耀于今日更加美麗的古城,閃耀于這一間小小的畫室。
1972年,年輕的畫家如一只羽翼未豐的雛鷹,飛到了西藏。剛進藏時,張鷹就住在八廓街東南角的一座古老藏式庭院內,背水的居民、流浪的野狗、繚繞的桑煙是他每天都能見到的場景。不過,當時的拉薩流動人口很少,連八廓街轉經的人也寥寥無幾。直到上世紀70年代末、80年代初,改革開放使得西藏和祖國內地一樣迎來發展機遇,八廓街也開始變得人潮涌動,尤其每年冬天農閑時節,富裕起來的牧民們從西藏各地來到拉薩朝佛、轉經、購物、聚會,大昭寺、小昭寺周圍一帶全是他們的帳篷,滿街都是快樂的人群……對于年輕的畫家來說,老拉薩的建筑和帳篷,藏族群眾充滿雕塑感的古銅色肌膚,還有那清澈純真的眼神,一切都是天然的油畫素材,再有一場雪就更完美了!拉薩的雪當然不會缺席,但總是匆匆來去,于是年輕的畫家總會在雪花紛飛中趕緊支起畫架,一邊投入地描摹眼前美景,一邊祈禱這雪下得久一點、再久一點!如今,看著一幅幅當年繪就的拉薩雪景寫生油畫,不知道當時畫家的手是否因寒冷而輕顫,那濕冷的氣息、灰白的色調和氤氳其中的桑煙撲面而來,還是會讓觀者的心隨之激動。
不光八廓街,張鷹那個時期的幾乎每一幅油畫作品,都能給我們帶來穿越般的新鮮體驗:小昭寺周圍還是一片沼澤地,牧民們的帳篷給這里帶來幾分熱鬧;德吉路那時還是“市郊”,還是一片少有人去的樹林,秋日金色的樹影里是趕著牛羊的牧民和拾柴的婦女;羅布林卡前還是一處真正自然的“林卡”,樹林中的小屋還顯得那樣靜謐;拉薩西郊處處都是流淌的溪河,水草繁茂、野花盛開,河上為數不少的木水槽灌溉著周圍的農田;龍王潭的左旋柳頑強而孤獨地在秋風中挺立……畫中這些地方如今都是拉薩城最繁華的地域。與現在相比,那時的拉薩貧窮落后,連最現代的建筑也不過是一些鐵皮平房,但貧困中蘊含勃勃生機,靜謐中藏有祥和快樂。
當然,即使在那個交通極度不便的年代,張鷹的畫筆也并未只停留在拉薩,他的畫中還有藏北草原的賽馬節、羊八井的地熱井架、帕里古鎮、亞東林場、江孜達瑪節、波密雪景、薩迦老城、昌都姑娘……物質匱乏的艱苦年代,畫家從來不缺少富足的精神世界,不缺少創作的靈感與激情。
那是一個回不去的年代,而眼前這些寫生油畫更是無法復制的藝術珍品。如今,在西藏經歷近50年的歲月磨礪,張鷹對西藏文化的理解日益深厚,繪畫技巧更是臻于妙境,但這些似乎青澀似乎不夠成熟的油畫作品卻是他再也畫不出來的。不光因為那是他年輕時背著畫夾、帶著簡陋的繪畫材料,或步行、或騎車、或搭車,忘記吃飯睡覺、忘記風吹雨淋而繪就的寫生作品,更因為,那時飛揚的青春,那時狂熱的狀態,那時不知疲倦的血肉之軀,那時忘乎所以的刻骨熱愛,不為名利金錢,
只為不負心中對西藏、對藝術的深情!
在直見性命的藝術作品面前,技巧退后,時光退后。
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,而張鷹卻用自己的畫筆創造了一個40多年前的平行空間,以藝術之美、畫作之力,把我們帶回那個今天看來顯得陌生而遙遠的老拉薩、老西藏。
對張鷹來說,有了足夠的西藏閱歷,有了足夠的藝術修養,有了足夠的愛與堅持,人生只為成就藝術,藝術也就成了他的人生。
唯一遺憾的是,對于那個老拉薩的年代,張鷹除了大量寫生油畫,還有數量可觀的素描作品和老照片。只是由于空間限制,位于仙足島的拉薩介觀藝術中心在4月29日至5月15日期間,只能展出張鷹精心挑選的60幅畫作。
回味老拉薩的慢時光,也許通過這些畫管窺足夠了,也許又遠遠不夠。對于參觀畫展的你我,也許會是讓人激動滿足的藝術體驗,也許又留下太多的遺憾與懸念。
無論如何,讓我們在張鷹那些壓箱底的寫生油畫里,再次嗅嗅老拉薩的味道——昔日飽滿的青稞粒,已釀成今時芬芳的美酒。
出走半生,歸來又向何方?時光悠長,熱愛從未散場。